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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冬的早晨給了人們一個不想起床的理由,尚未完全露面的太陽似乎是在說它不想起床──就和我一樣。

 

我慵懶的下了床,寒風刺骨,卻早已習慣了那寒冷;窗外一片雪白,如冰凍住的世界、不會再行走的時間,全靜止在我心底。

 

我選擇遺忘她所作的一切;騙得了她、騙得了別人,卻始終騙不了自己那不堪一擊的心。

 

該是時候了──更衣、上學、行動,也許他消失了,我還能做回我母親心目中的林潤娥──林晨楓,但似乎不可能了,永遠…永遠…都不可能。


「你醒啦。」小玄照舊來叫我起床,這件事早已列入她的必行清單中。


「你該辦的事,你母親今天就要,她說──」我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,但我還是想聽她是怎麼親口對小玄說,而小玄怎麼親耳聽見。


「說?」我問。


「她說…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。」果然不出我所料。


「你放心,我會處理好。」


可為什麼……就這麼恨他?恨得要至他於死地。”


「為了一個男人,值得嗎?」她問。我默默的拉上窗簾,房間瞬間變得昏暗。


「值不值得不是別人說的算,而是──」我輕指這自己的胸口,「它說的算,是吧──林··娥。」我冷笑的看著她,從始至終,我一直是冒牌的林潤娥。


昨天晚上我母親──不,是夫人,她進到我房裡不只和我說了那些話,還給了我一份文件,裡面裝的,是她和徐玄的DNA報告。


''就跟你攤牌了吧,你不是我的女兒。''聽到這個答案我並不驚訝,小玄那麼完美、冷艷,像極了她的母親。就像隻完美無暇的白天鵝般的徐玄,才該是她的孩子。

她和我攤牌了,利用完隨手即丟,很方便啊。


「你都知道了……」她說的很無奈。


「對,都知道了。麻煩轉告你的母親,事情辦完後我會自動消失,不需她費心。既然你才是正牌天鵝,就不該為我服務,屬於你的東西都還給你吧。」說完,我越過她身邊離開。

 

心碎的如沙一般,怎麼拼湊,再也回不到當初。

 

“你怎麼沒來學校?”輸入然後按下傳送。


「誰說我沒來學校。」他就出現在我身後,在我需要她的時候。


「我…不知道你在這。」我說。


「沒關係的。」他朝我靠近,我們之間的距離近的無法在容納第三者。

 

五點後的校園靜的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都能聽到一清二楚,他的呼吸聲在我耳邊迴盪、我的心跳聲也一直在我們周圍徘徊,我不敢相信,他吻了我?

 

輕輕的、柔柔的,他的唇很軟,我不否認我很想享受他的親吻,但我知道我不能,不能縱容自己的放肆,因為我和他不可能會有結果。


「你就是這樣亂吻女生的?」我轉頭就走,只留下背影給他。


我討厭吻我的他、討厭為我特調的他、討厭──我喜歡的他。


唇上的微濕還殘存他吻的溫度,不僅如此,連魂全都被他吸走,現在正在路上迷茫的尋找不屬於自己的東西,而我──正準備跳下深不見底的懸崖,無論我如何掙扎始終抓不住那根救命的稻草。


對了,該把魚兒引上鉤了。”

 

今天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回到我曾經稱作是「家」的地方。我躲在街角的陰暗處等著他經過,要當著──他父親手下的面虜走金明洙。


我計算著適當的時間,我堅定的聲音道出他的名字:「金明洙!」在他回頭的瞬間,我擊中了他的後頸。

 

他在夫人的房裡清醒,第一眼看到的人,是我。


「你…」他坐起身,一手扶著後頸。


「很抱歉。」說完,我和下午一樣,轉身離開,只留下背影給他。


我總算是交差了,出了房間,我在這一刻也待不下去,也該離開了啊。

 

但離開我稱之為家的地方,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,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遊蕩,我不停的走,可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累。

 

走了好久好久之後,街上的人車少了,街道暗了,連上天也不願同情的降下一片片雪花,氣溫急驟而下。


「呼!好冷,快回家吧,今晚可是平安夜呢!」我聽見從我身邊走過的路人的對話,原來今晚是平安夜。

 

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讀過的童話──賣火柴的小女孩。每個故事的結尾總是大同小異,小女孩上了天堂和親愛的媽媽和奶奶過著幸福的生活,

 

那我呢?誰又會再天堂等我?還是我根本上不了天堂?


這時,我發現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出現,現在我必須跑嗎?最後,我躲上了一部開往海邊的列車。

 

 

 

(徐玄)


「媽媽…你放過潤娥好嗎?」徐玄向她苦苦哀求,但她仍然無動於衷。


「我以為你會了解我啊,女兒。」她似乎是絕望,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相信自己的感覺應該不會太好。

 

徐玄頓時感到一股罪惡感,她就是這樣──太軟弱。


「唉…你知道這些年,我是怎麼過的嗎?」她握住徐玄的手,流露出母親的情感。


「十七年前,因為你父親的緣故,我帶著當時尚未成形的你離開那個家,留下你哥哥給你父親……」

 

她嘆了口氣,說:「而你哥哥就是金明洙啊……」


 


 

列車上,只有我一個人。我數著自己的心跳聲,默默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不斷的變化,但在黑夜的籠罩下,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。

 

二個多小時的路程中,太陽慢慢升起。車站的對面就是沙灘,我好久沒有來這裡散心了。細沙在冬日的照射下,是可可亞的暖;波光粼粼的海水卻是千年極冰的寒冷,

 

但這就是我想要的。沿着海岸線,我踏上尋找「我自己」的路程。


海邊的冷風吹進我的後腦不時傳來陣陣疼痛感。原本齊腰的長髮被吹的糾結,正如我的內心──所有情緒錯綜複雜的在我心中打了個死結,即便心細,也解不出那個問號。

 

不知是何時,我開始變換前進方向,我累了,所以朝著海水深處前進。腳踝、小腿、膝蓋、大腿、腰部、胸口接著踩空,我便整個人跌進海中。

 

我讓海水灌入我的口鼻,一切會結束的──我本已為我能解脫,沒想到一隻手把我拖出海面,他穿著黑衣,是我不認識的臉孔──是那群黑衣人。

 


 

 

好冷…我想我是暈過去了。我呻吟的爬起來。


「你醒了?我想你最好是說出我兒子的下落,林小姐。趁著我現在還耐著性子跟你說。」這個人大概就是金明洙的爸爸,他們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,

 

但,兩人最大的差別,就是眼中的神韻。


我冷笑。
「還是說吧,」他父親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,我突然…有種不好的預感。「這樣吧,只要我問你一次,我就在你身上鑿個洞吧!把她綁起來。」


不管在我身上鑿上多少個洞,我都──不會說的。

 

我身上,大約被鑿出了6個洞,鮮血涔涔流出,把身上的白襯衫全染成鮮紅色。


「我兒子,到底在哪裡?」他開始失去耐心,下手的力道也隨著他的脾氣更重了。


「我不知道。」我的答案依舊。因為失血太多,我的聲音變成了氣聲,但還是帶著幾分殺氣。


他轉身走了幾步,又快速的轉回來,狠狠的將手上的匕首刺進我的左肩。我咬住下唇,努力讓自己不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

他變得面目猙獰,「我問最後一次,我兒子在哪裡?」


「我說,我,不知道。」


他露出笑容,「很好。」他掐住我的脖子,在我快窒息時又鬆手,掐緊,又鬆手,這個動作持續了好多次,讓我感到生不如死。


我以為是我因為缺氧而造成的幻聽,我聽見了──她的聲音。


「嘖嘖,」她拍手,又繼續說到:「真的是心狠手辣啊,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能下此狠手。」一個女人走進來,她的嗓音我就算化成灰也認得──組織的理事長、徐玄的媽媽。


「你說什麼?」他問,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。


「你不是一直再找你失蹤的女兒嗎?就在你面前啊。」她以往的冰冷加上現在的狡詐兩者綜合的力量真的不容小覷。


這一切……到底是怎麼回事?誰能跟我解釋?


「你以為你的話我會相信嗎?我對你的信任早就在十七年前就隨你離去了。」雖然他這麼說,但還是半信半疑的讓人把我放下來。

 

我倒在地上,想站起來,但身上的傷阻礙了我。我已經不想去管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,對於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與我何干?


「不相信也無所謂啊,別等到殺了自己的女兒再來懊悔。」她轉身離開,我的視線變得模糊,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樣,模糊不清……

 

 

我推開書房的門,這裡是我最喜歡的地方,沒有殺戮、沒有吵雜。我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母親很多年前的日記,既然被她遺忘在這,我看了應該也無妨吧?


前幾頁是她和爸爸交往的片段,從她的字裡行間,我看見了正在熱戀的她。


今天他向我求婚了,我從未感覺過這麼的幸福,我想我們之間的愛會持續到永遠吧,和我們之間的愛情結晶──我發現我有孩子了。”

 

接著隔了好久她都沒碰這本日記,下一篇的日期已經是一年後:“和他結婚後,他漸漸變得蠻橫,他剝奪了我的自由,把屬於我的一切占為己有……這幾天他在外面找了女人,我沒有戳破他,這樣我才能免於一場拳腳……我發現我又懷孕了,但我不想再被他控制,所以…我開始計畫逃離這個家。”我把日記放回書架上……

 

接著我醒了,原來是夢。我夢見了五年前我所看見的那本日記。當時我懵懵懂懂的知道我好像有個哥哥,但日記中她所懷的孩子不是我,是徐玄。

 

這時我想起了昨天我迷迷糊糊的聽見她對金明洙的父親所說的話--我依然有個哥哥,甚至還有個妹妹──徐玄。


事情的一切就是如此吧,他在外面找的那個女人就是我的親生母親……原來我是私生女。


我聽著手機鈴聲響了十分鐘,來電顯示是徐玄,我現在好亂,想到她真的是我的妹妹,我就失去了接起那通電話的勇氣。

最後我還是接了。


「喂?」


「終於接電話了?現在馬上回來。」結果,打電話的人,不是徐玄,而是她母親。


「是。」我掛上電話,從落地窗離開。

 

 

 

 

金明洙坐在床上,雙手還被反綁在背後。


「把他解開。」她對保鏢說,而他們快速的鬆綁了金明洙,如風般的退出房間。

 

夫人緩緩的走近他,眼中是藏不住的母愛。


「你把我綁來做什麼?如果想藉此勒索我爸,那你可是找錯人了。」他說。


「你誤會了。都這麼多年了呢…明洙我是媽媽啊。」她輕撫金明洙的臉龐,而金明洙卻是滿臉驚訝。


「他說媽媽丟下我自己離開,像你這種人,還有資格為人母嗎?」這一家子的心狠,可都是遺傳來的啊。


「我…真的是不得已啊…」她落淚了,自從她離開那個家後,便再也沒落過一滴淚,今天卻因為久別重逢的兒子,水晶般的淚珠就這樣無條件的滴落。


「這都是藉口吧。」他不屑的回答。


「夫人,她來了。」保鏢進來報告,僵硬的行動讓人感到不自在。


「既然如此…隨你去吧,但是現在我不能放你走。」她抹乾臉上的淚痕,起身離去……

 

我走進大廳,徐玄早已在那等我,她過來抱住我,卻不慎壓到了我的傷口,我輕輕的嘶喊了一聲。


「怎麼了?」她馬上鬆手查看我身上哪處有傷口,正如當初……


「沒有。」我撥開她的手朝夫人的私人書房走去。真相對我的衝擊太大,知道一切後,我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坦然的面對小玄。

 

她默默的讓我離去,顯然她都知道了。

 

我走進夫人的書房,她和以往一樣坐在像木書桌後。

 

我以為前兩天的一切只是一場夢,但她無情的命令毫不留情的把我打回現實。


「找我有什麼事?」我問。


「我要你…殺了你父親,」她冷笑,原來她早就打好算盤了,利用金明洙讓我被抓,再讓他差點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,現在讓那個和他毫無感情的女兒回頭親手殺了他。

 

「我能答應你見他一面。」

 

感情上,我好想見他;但理智上,我不能見他,更不能愛他,因為他是我哥哥啊……

 

我嘆了口氣,就…放縱最後一回吧。我推開門,看見他雙手枕在頭下的躺在床上。


「金明洙。」我輕喚他一聲。


「你怎麼來了?」他立馬跳起來朝我走來,他的微笑,是我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的東西。


「我只能見你一面。」我了斷的說,我不想浪費掉這得來不易的會面,等我離開後,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。

 

我主動吻他,不讓他有任何提問的機會。這個吻很深沉,持續很久直到他咬破我的嘴唇,我嚐到了血的味道,溫溫熱熱的,就像我們現在這樣……


「只有一面,我該走了。」我推開他,避免和他四目相接,我怕我無法灑脫的完成後續任務。


「留下來,不要走。」他懇求,但我無法、也不能答應。


「對不起……」我匆匆離開,每次都只留下孤獨的背影給他……


離開他的房間後,我到兵器室拿武器。

 

 

 

 

就讓一切……結束吧。


我闖進我父親的宅邸,直接了當的撞進他的書房,當他看見我出現時臉上滿是訝異。


「你真的是我父親嗎?」我抬頭,直視著他的眼睛,我把眼神中的烈火植入他的雙眼,灼傷了他的眼。


「是。」他回答的很簡短,我無法分辨出他對我這個女兒的看法。


「那你為什麼把我丟在那裡那麼多年?為什麼不來找我?」其實他找不找我,我都無所謂,心早已冷了。


「我不知道你被她扣在那。」他走向我,我逼自己不能倒退。「我找你十七年了啊。」又是一齣親情鬧劇……讓我結束吧。


「我有個東西給你看。」我走近他,站在他面前,然後……


碰──”我向他開了槍,子彈穿過他的眉心射穿玻璃。很快就會有人進來的。我將手上的槍藏進他的抽屜,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假裝我很難過。


「你做了什麼──」他的貼身保鑣衝進來抓住我的手。


「子彈穿過玻璃射中他……」我用顫抖的嗓音告訴他我編造的實情。

 

殺了他我一點也不內疚,要是當初他沒有到外面找女人,這一切都會變得完美……


終於走到最後了呢,只剩下一件事……而且必須由我完成。

 

我離開了,我讓雙腳帶著我,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運河邊,然後我停了下來。

 

流水聲潺潺,街道安靜無聲,只有幾輛車迅速經過;路旁的電話亭,大概是這街上唯一的燈火。我突然好想打電話給他,也許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聽見他的聲音了。

 

無風的夜晚卻顯得異常的寒冷,星星寥寥可數,沒有人……向我道別呢。


電話亭裡微弱的黃燈,漸漸暖了我的心,就把這當作最後的禮物吧。這通電話響了很久他才接起,熟悉的嗓音竄入耳內,我感到很心安。


「請問你是哪位?」他問。


我沉默了很久才出聲回答,眼中的熱淚刺痛了雙眼。「是我,吵醒妳了嗎?」


「沒有,怎麼這麼晚打電話給我?而且還不是你的號碼。」


「沒什麼,我──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。而且我欠你一句──我愛你,很愛,很愛……」


電話一頭的他輕笑,當人想掩飾不安時似乎都會如此。「怎麼突然這麼說?你在哪裡?我好像聽見水流聲。」


「回家的路上,經過河川。」我騙了他,我不希望我跳下去之前見到他,我怕我會失去勇氣。


公共電話計費開始倒數,我說:「其實,我不叫林晨楓,我叫林潤娥。請你一定要記得有個叫林潤娥的女人曾經喜歡過你,好嗎?」

 

一、零──倒數結束。我沉靜的掛上電話,現在的我心中沒有半點雜念;走出電話亭後,剛才的暖意全被黑夜吸走。


我翻上運河的圍欄、鬆手、墜落……回頭望眼這十七年,我好像什麼都不是;離開後,我也不奢望有人能記得我──林潤娥,而不是林晨楓。


冰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,冰凍了我的心,粉碎了──我曾經愛過的人……

 

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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